“破解依据之后的出其不意”

学术资讯 admin 浏览

小编:“破解依据之后的出其不意”这是徐虹《废墟之欢》后记里的一句话,放在文章的题目上,挺贴切的。很显然,书评的依据是书,但要想出其不意,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经常写书评,



“破解依据之后的出其不意”



这是徐虹《废墟之欢》后记里的一句话,放在文章的题目上,挺贴切的。很显然,书评的依据是书,但要想出其不意,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

经常写书评,难免也写些书评的书评,渐渐地就感觉到,书评这碗饭其实不好混,写深了不行,紧锁眉、掉书袋,读者难道能买账?写浅了更不成,浅轻狂、漫无边,作者不答应啊。而且,书评为作者所千呼万唤,但出来后往往又不受待见,可谓成也书评,败也书评,“拽”了半天,要想费力讨个好,还真不是一个容易做到的事儿。我也常琢磨,既然深也不行,浅也不妥,书评到底怎么写?最后我发现这其实就是个无解之题,也许一切写法都合理、一切又都没有一定之规,要不,就是这个没有一定之规,正是那个一定之规吧,比如像眼前说到的徐虹的这本《废墟之欢》——天马行空、且歌且吟,闲庭信步、旁若无人、人书齐论、浑然天成……

本来,书因人而存在,人因书而名世,著名翻译家刘炳善译了一本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读书随笔,取名叫《书和画像》,我觉着挺贴切。关于书的议论,就应该是以书观人,由人观书,人书齐观,画“像”与谈“书”相得益彰,但这些年来,好多人不愿意这么做,或者说不屑于这么做。比方有的人总愿意在自己的书评里装备从亚里士多德到哈贝马斯的成套理论,有的人愿意在谈书的文字里大量堆砌从“现代性”到“熵”等名词,总之,这样做的结果是把人与书分离开来,把对书的品评与对人生况味的品评隔绝开来,没有找到人与书的有机联系,更没有探到人与书纠缠中的话语生长点,导致对引经据典的迷恋,以及对概念换算、名词推演的热衷,不把书评变为洋理论、洋句子的跑马场誓不罢休。于是,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大话、漂亮话,要么沉得让人拎不动,要么空得让人毛骨悚然,徐虹的《废墟之欢》反其道而行,因此我想鼓鼓掌。

在徐虹呈现于我们面前的书评里,书是不可与人须臾分离的复合体、立方体、多面体,她的文字一切都从人出发、从作者的真实遭际、情感出发,她的书评从来没有脱离过具体的人、具体的作家与他所写的具体的书,人与书合二为一、有机统一,而且,她的这些文字蛮有意思、很耐读。说到“有意思”和“耐读”,其实是件最普通、也最难做到的事情。

我深信,就写作而言,写什么固然永远重要,但怎么写,有时更重要,徐虹所论之人,无论是过去的大师、巨匠,还是当今的新锐、名师,除了一个叫刘血花的,大概没有一个没有被反复写过。她所谈论之书,也绝非批评界的空白,所以,她一拿起笔来就占不着什么便宜,既往的经验、过去的文字,对她来说,是高墙、是深渊,翻越与跳过,都不那么容易。但徐虹的通往罗马之路,没有别的,就是紧紧地把知人与论文结合起来,把谈自己对书的感受,与解读人、解读作家面临的世界结合起来。比方她用了很大的篇幅讲陈忠实的英雄来路,用细腻的笔触记录叶廷芳先生在战争阴霾之中的苦难、自卑与反叛,讲叶老师的经历与卡夫卡艺术追求之间的联系,及至讲杨沫那“像一艘巨大的潜艇”的人生,让我们感到人生演兵场的广袤、意外,联想到书中小世界的有限与无限。

如果说这么一来,只是能够使得笔下的文字有根底,饱满、结实、信息丰富,还算不上徐虹的真本事。在我看来,徐虹更厉害的是她的形而上的概括能力,像刘震云在她《青春晚期》封底感言里说过的那样:“徐虹的心和手中的刀是狠毒的。”她有着勘破表象的魔法师般的锐利眼睛,任有多深的隐密,怕也难逃得出她的目光,比方她说张爱玲:“她的笔仿佛是有神灵指使的。事情越是千钧一发,她却越是漫不经意。”(《废墟之欢》第62页)比方她谈及吴宓,开头便说:“日记就是一个人生活的残骸,魂魄已经出窍,活力终归于僵化与黯淡。”(《废墟之欢》第37页)比方她谈严歌苓时说:“似乎总是用一个女孩的命运列车,装下对生命的伤感和叹惋。也擅长将这个卑微的个体命运,放在广阔而惨烈的社会大背景中。”(《废墟之欢》第170页)又比如谈到绿原经历“浩劫”之后的人生态度,她说:“在他后来的诗句里,没有呈现憎恨的句子。”(《废墟之欢》第89页)这样的例子,要想举的话,还有很多很多。她的这些富于点睛意味的议论,使我不禁想起她在《青春晚期》里操练过的那些句子——语似无意,却刀刀见红,如一句大意是说,凭一个男人穿的袜子,大体可以看出这人的层次,再一句是说“男人是用□□思考的”,令我跌眼镜至今。

再说,大家不爱读书评,多是因为人们往往会想,书已经在那儿了,一切均被预设,难道还有什么更精彩的等在后面不成?也就是说,不会有什么惊喜、不会有什么意外,人们阅读的心思是散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废墟之欢》的行文也是散的,常常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有一搭没一搭的,但你能看出她的出人意表,看出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却照样如水到渠成般的老到,看出她的无常、机灵、得劲儿。比如谈罗孚,她在开头偏讲了一番电影《让子弹飞》里葛优饰演的师爷;论伍尔夫却从王小波云南插队观察骟牛讲起;说严歌苓则从小时候听恐怖故事谈起,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她又总能够马上写得峰回路转,不留意间就把读者引到更感兴趣的地方,于是,我们会看到下一处生机蓬勃、爱恨盎然的所在。不记得在哪儿读过波德莱尔说的一席话:“最好的文学批评是那种既有趣又有诗意的批评,而不是那种冷冰冰的、代数式的批评,以解释一切为名,既没有恨,也没有爱。”在徐虹的书评文字里,没有刀光剑影、大江东去,没有引经据典、左顾右盼,却真的爱憎分明、才情尽现。

《废墟之欢》让我再次深信,好文字同样是催出来的、逼出来的、限定出来的,用句俗话——是戴着脚铐的舞蹈,从一定意义上讲,“催”“逼”“限”肯定管用。收在这个集子里的东西,大多是为了填满中青报的专栏,字数多少、截稿时间、写什么不写什么,不完全由徐虹自个儿说了算,但这个“限定”却不幸被徐虹当作了依据,她像天文学家勘破宇宙最基本的问题那样认真、细致、执着,她又如同与最棋逢对手的知己倾心而谈一样,原本是怕自己手里的文字“流于盲人摸象”,哪承想却四两拨千斤,得心应手得紧。

初看书名我心里有些想笑,她写作品起的名字总会含着一边倒的色彩与意蕴,比如常用“晚”“逃”“暗”之类,还有这次的“废”,好像要故意说明自己有多么的不着调,但当你读过这样的文字:“现在大部分的书,和大部分的恋爱一样,速成与速朽,让人脑子里来不及建立什么,就被新的东西置换掉了。还得说以前的一些书让人觉得记忆深刻,内化为骨头血肉。”(《废墟之欢》第9页)以及:“好的文字不在于技术而在于气质;就好像好的人才不在于容貌而在于风范。”你会发现,徐虹绝对不是“Ms?不靠谱”,她说自己肤浅、局限,但她对世相人生,对书中那些文字,没有例外地,总是能够源自诚实而发为出其不意。这肯定——同样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

当前网址:http://www.paperaa.com/news/642.html

 
你可能喜欢的: